Quite Inconceivabl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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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 Sun - Midnight Swim
黃昏時,是一天當中光線捉弄你的時刻,
讓你認為你能看見比你真正能看見的更多,
或讓你看見不存在的事物。這是你的眼睛、
耳朵、鼻子困惑的時刻,它們全成為腦海中的灰色模糊,
所以你退出自己的身體,觀看一幕你過去曾見過的電影場景。
──詹姆士‧威爾許,《與生俱來的寒冬》
#1. I Want to Write You a Eulogy
雨已止歇須臾,鐵灰色的雲層溶去,洗刷似地白吐露而出。
土丘上的泥飽著水份,還膠著,踩在上頭,靴即刻被綿密地吃了進去。
她的髮絲自然地垂在肩上,因附著水珠飽脹著,落出的顆粒沿著髮,滴滴沒入黑色的裙裡。
伊連特與她並肩佇立於土丘前,短草混著綠蘚薄薄地附在上頭,拙劣地遮掩著暗色的土。
他雙手交疊在腹前,彷彿捧抱著什麼,但他的手是空的。
什麼也沒有。伊格妮心想。一點也不剩。
伊連特細細地呼吸著,她聽來像是嘆息,輕輕地,卻有點刺。
他們又能做什麼呢?它們帶走伊森恩,什麼都沒留下,一點都不留給那片土丘。
他用小刀把長辮割下,它們油亮亮地躺在伊連特的手心裡,沉澱著烏黑的憂傷。
伊連特不讓她一同切髮,她解下長辮的時日還不長,從一個女孩轉變為女人理應是喜悅地,伊格妮卻無法雀躍,也未能體驗到她的轉變。伊連特僅是不願她承受,伊森恩的命是他的,她不應介入。她理應是喜悅地,卻感到胸口中什麼都不剩了。
伊連特將切下的長辮埋進土裡,他用手指刨著,微弓的身軀顫抖著。
伊格妮咬唇,只是望著,忍著伊連特沒能留下的淚水。望著他將小刀插在隆起的土丘上。
它們多麼不起眼,伊格妮想。無聲無息地被土地吞沒。
「父親的靈魂會歸來,重新回到這片土地。」伊連特臉色蒼白地說。「別擔心。」
她知道他的話語與其說是安撫,不如說是自言自語。她望著他。黑色的髮,淺色的眼,與她相似的中性輪廓,如今卻顯得格外遙遠。
「你也要去嗎?和他一樣的路。」
「伊妮。不,伊格妮,只要十年就能結束了,十年就能成為公民,我們的血才能在這塊土地上延續,這是我的責任。」
他兒時總喚她的伊妮。她不明白為何此時他不再用了。
伊連特的披風垂著,掩飾不住披風下合身的皮甲。他從來不這麼穿的,一點斯克西傳統都不帶的服裝。
「那我呢?」她緩慢地,問。雨退後的陽光於小刀的金屬刀身映地熠熠生輝。
「等我回來......我會娶妳。」他觸碰她的手,目光沒有迎向她。
「我們答應伊森恩的。」
「對。我們答應伊森恩的。」伊連特抬起頭,微笑。
她無法分辨在他虛弱的笑容中,她感受到的是哀傷還是憤怒,最後它們都流去了。
當伊連特的背影隱沒於地平線時,她只望見晴空依舊,湛藍地天空平等地撫照著萬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