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灘上的城堡
沙灘是彩虹色的。
出生以來,映入她眼簾的第一件事物,便是那在黑夜裡將整片沙岸照的發亮的螢光。
沒有陽光,是怎麼看見顏色的?她屈膝,將下顎靠在膝蓋上,柔軟的身體捲得像隻海螺。
一直以來都是這樣。她的兄長撇嘴。你還相信陽光?那只不過是欺騙孩子的傳說。
他的口氣總是那麼地怨毒。赫爾守在心中想。她的確是個孩子。她的週期只有八,足足小了他十個週期,但她總是聽著長輩們在沙燈下用夢囈口吻敘述的故事,默記在心裡。
很久很久以前,當太陽(?)還從東昇起,從西隱沒的年代。白日天空是雪白的,正午(一種史前時間單位)天空是金黃的,夜晚天空是點綴著星光(星星,似乎是很漂亮的東西)的黑幕。我們的祖先曾經定居在沙灘邊,他們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女神赫歇爾(我的名字:))看照著人們。她教給人們知識,使他們繁榮,她教人們用容器攫住光,黑夜便不再恐懼。他們用沙磚砌成高塔,食用海中的生物(哥哥說那叫做魚),富足而快樂。一天,一個頑皮的孩子打翻了光,於是沙灘便亮了起來。一天,一個貪心的術士藏起了光,天空便不再光亮。女神發了怒,不再看照人們,天沒有光,海沒有魚,地沒有暖沙,三分之二的人們便死去了。三分之一的人們流淚,哀求,於是女神將他們抓了起來,丟向天空。
然後呢?赫爾守問。
沒有然後,故事就到這裡結束了。長輩們散去,用海藻蓋住沙燈,鑽進沙洞裡。
看吧,是個很蠢的故事。沒頭沒尾的,鬼才相信。她的兄長掰著手指,細長的眼漫不經心地瞟向她。
她用沙子丟他,氣鼓鼓地爬向自己的沙穴裡。
往前看吧。孩子們。大人們總說,別老活在虛渺的故事裡。他也這麼對她說。
沙洞挖深點,海藻多拾點,黑色的爬蟲是餵養你的食物,不是女神。
但她相信他曾經也相信著那些故事,直到無盡的黑夜將他的眼洗刷的呆滯而迷茫。
赫爾守。赫爾守。當她只有丁點大時,蜷在海藻布包中時,他總是這麼叫她。
她便成了赫爾守。從紅色海洋誕生的女神。
哪個地方的海洋是紅色的呢?她問。
不在這裡。他懶洋洋地說。
那在哪裡?赫爾守問。
他轉過頭,朝向她的沙洞洞口。
一個有沙砌城堡的世界裡。
地球。她說,喜孜孜地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