鋼琴
他叫她伊妮。
兩個音節的兒時暱稱。
跨過一個花圃,她就能觸摸到他柔軟的暖色雙眼。
他就像顆遍佈皺摺的魔法核桃,以短劍剖開,透明的喜悅與夢境便會彈跳出來。
於是她總是拖著木劍,越過他家的玫瑰花園,化身為剛烈的女戰士。
「畢竟伊妮也是半個留著斯克西血統的戰士呢。」
伊連特誇獎她,瞇起的雙眼滲著陽光殘留的光輝。她斜眼偷偷瞄向他隋著年紀增長逐漸結實的背脊,日復一日動作迅敏地使用雙手劍做劍術訓練。汗水順著他的臉龐溢下,在陽光下宛如虹光的蛋白石,她望著他剛健的搏擊動作,使用馬弓,專著的雙眼熠熠生輝,全身上下發散著一種無可征服的夢幻形象。
「騎士伊森恩的兒子也是戰士,神職人員亞格尼的女兒得是虔誠的少女,伊格妮也想成為戰士。」她皺起眉,縮著腳倚在牆邊,對伊連特說。
「為何不呢?」他說。「生的像個斯克西人。」
「死也像個斯克西人。」她說。
他教她劍術,他教她使弓,他是她的導師,她的戰友,她的同伴,他閃著年輕光輝的姿態就是她生命無畏的來源。她知道她將會一輩子用她的靈魂愛他勝過一切。
「但妳必須活得像個女孩。」亞格尼說,厚實的眼袋透著過分憂慮的關切。「如果妳活的像團孤獨火焰,最終妳會死在自己的血泊裡。」
他牽著她的手,來到譜寫聖曲的鋼琴前,要她的手像雙劃過熱砂的河流。但她的靈魂早已點燃,彷彿她勢必要為核桃中的夢而活。
她跑過花圃,穿過玫瑰園,一雙結滿後繭的手爬上伊森恩家的長桌。
「喔,妳的確有個斯克西人的靈魂。」伊森恩望著她燃燒的眼瞳,口吻讚嘆地說。
「妳的父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奉獻他的生命,我們依然愛他勝過我們的生命,正如他愛我們勝過他的,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路是為何而開。但伊格妮,妳務必要選擇妳自己的生命。」伊連特的母親基雅說。
「我會是戰士之子,戰士之女。」她口吻堅定地說。
「那妳也將會是我們的女兒。」伊森恩微笑。
伊連特從後院中回來,將亞格尼家的史書帶來。
「而伊連特將會是亞格尼之子。」伊連特的父親挑眉,說道,他的兒子訝異地睜眼望著他的父母與伊格妮。
他從她們的眼光中理解了什麼,便走了出去,筆挺的身軀没入漆黑的夜色裡。
她在他的床鋪蜷曲著身軀上睡了一晚,在儉樸的房間裡吸允入一個孤獨靈魂能有的柔和與堅毅。閣天清晨她提著伊連特送她的劍,奔回亞格尼的家裡。
他的父母目光打趣地望著她,同外人打招呼似地向她問好。
伊格妮只是低著頭,在亞格尼譜曲的鋼琴邊望見他的身影。
伊連特坐在長椅上,五指緩慢地在白鍵上起伏。他奏出的音色並不優美,像條坑坑疤疤的山路,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謙卑充滿了喜悅。
她靠向琴邊,咧嘴笑了起來。
她的堂兄持續彈著不流暢的音符,雙頰散出柔軟的玫瑰色。